【93】强迫症
*权珉娥 x 申惠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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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说想要不续约的时候，是笑着说的。
席间的嬉笑声被弱化下来，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话题是权珉娥最先提起的。虽然这就是这次聚餐的目的。
太累了，不想继续了，看不到未来，找不到方向，还是去当演员更放松也更适合自己。嘴边的推托和理由已经打好了包，只要有人问她就能答。
申智珉动了动嘴唇，好像要说什么。
“挺好的，好好休息吧。”
但是申惠晶先说了话。
她没问为什么，也没想挽留，只是将盘子里的食物用她蹩脚的方式夹起来递到她嘴边——就像平常一样。
“不要了，我吃饱了。”
权珉娥撇开头，没有去吃申惠晶喂来的食物。
于是申惠晶自己吃了下去。
“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代表说呢？”
“明天。”
明天啊——申惠晶低头想着。偏偏是明天。
2.
晚上回去的时候申惠晶明显有些醉了。
她是喝酒上脸的类型，一张脸被酒精晕染了通红，但除了嘴巴讲话有些不太利索，甚至还算是清醒。
进了门权珉娥将她扶到沙发上，她也就横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嚷嚷着头疼。权珉娥去厕所打湿了毛巾拿给她敷脸，申惠晶将毛巾摊开盖在脸上，沉默了半晌之后问：
“珉娥啊，你累吗？”
申惠晶其实很少用“珉娥”这个称呼叫她，尤其是只有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她明明比自己大一个月，却总是更像孩子一样喜欢“权珉娥权珉娥”的耀武扬威一般唤她。
说来权珉娥总是觉得别人称呼自己的全名很别扭，但是从申惠晶嘴里三个字却总比两个字听来的舒服。也许是因为太亲密了，大家都叫的名字由她来讲反而显得生疏。
权珉娥坐在地上，将头靠在申惠晶的腰际。
“会累，所以不想继续了。”
申惠晶抬手摸了摸权珉娥的头，没再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申惠晶把盖在脸上的毛巾拽了下来，脸色也变得正常许多。她扶住权珉娥的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起来吧，我帮你收拾行李。”
权珉娥也看着她，笑着点点头。
她看见申惠晶眼尾晕开的眼线，但她没有说。
这个夜晚就这么过去了，平静的、安静的。
3.
“真的想好了吗？”
没有，但是不能再想了。
权珉娥笑着。
“我也26了，代表。坚持对我来讲太累了。”
刚进公司的时候是初中还是高中？那时候还太小了。
所以不会控制情绪，所以不会隐藏表情。所有的喜与乐都洋溢在外，所有的悲和痛也不能永远埋葬于心。
她在那样容易心动和心痛的年纪遇到了申惠晶。
少年人的欢喜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申惠晶相处的这么多年，权珉娥讲不好是从哪个瞬间开始目光会不自觉的粘在申惠晶脸上，也不知道从什么时间起会因为申惠晶和别人的亲密心脏泛酸，但总归她是在意的，有些卑微，还绞着执着。
从未开始的感情是最纯粹的。权珉娥懂得世故，却也不愿意融入世故。她偏执的将自己割成两半，走出家门时是圆滑的一半，回到家时是充满棱角的另一半。她可以在各种人际交往中游刃有余，也可以只守着一份真心寸步不离。权珉娥想过，只要她做得足够好，就没什么不可以。
可是世上的事是谁都说不准的，看守宝藏的护卫不可能为了不属于他的宝物而永远驻足，再坚强的勇者也会在月夜下对着漫天星辰唏嘘世事。
一旦动摇了，就不可能再像最初那样一直保持着单纯了。
权珉娥去说明不续约的时候是害怕的，交上去之后转身出门的一瞬间是解脱的。就仿佛是背着几十斤行囊徒步的旅人终于回到了下榻的地方，一口气甩掉身上所有的负担一样。
他妈的，权珉娥背靠着办公室的门板抹了把脸，给老娘爽哭了。
终于不用那么累了。
终于不用再因为守着那份不能说出口也不会得到回应的心情而折磨自己了。
4.
在这个共同生活的家里的最后一晚，好像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
睡觉之前权珉娥想起了什么，她转身看着在厨房刷碗的申惠晶，张了张嘴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呀权珉娥，”申惠晶就像是背对着她也能透析她的心思一般先开了话头，“晚上一起睡吧？都最后一次了。”
“好啊。”
权珉娥望着她的背影。
“那你快点刷，我拿枕头去你房间。”
申惠晶的房间，权珉娥的房间。
好像没什么令人不熟悉的感觉。
权珉娥抱着自己的枕头倒在申惠晶的床上，一脚踹散了申惠晶叠了整齐的被子，然后打了个滚儿翻进被子最柔软的旋里。
申惠晶是什么呢？是支撑着她向前走的独木桥。好像只要跟着她走就永远不会停下脚步，可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脚下只剩下这么一条路。
如果说原因，可能就是这个吧。
“呀，你在干嘛呢！”
申惠晶打开门看见的就是权珉娥裹着被子拿着粉丝送给她的娃娃在玩过家家的场面。
“哦，孩子他爸回来了。”
“什么呀，”申惠晶挤上了床，“我要当妈妈。”
权珉娥朝着她大笑了起来。
夜深过半时，申惠晶突然问道：
“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权珉娥睡眼半阖，晃了晃头：“是我在公司的最后一天。”
“也是哈。”
申惠晶轻轻笑了两声。
她扭头去看权珉娥，看她闭上眼睛安安稳稳的睡了才把头转回去。
今天是你离开公司的日子。
也是我进入公司的日子。
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日子。
申惠晶也闭上了眼睛。
“晚安，权珉娥，我爱你。”
5.
权珉娥拖着行李箱走的时候压到了一滩水渍，行李箱的滑轮在地面上留下一段一段的轨迹，权珉娥回头看时，像是在看自己过去的七年的时光一样。
申惠晶并没有送她。说实在的，申惠晶装睡的本事也没有很差，如果她没有在权珉娥还没关上门的时候哭出声，权珉娥还勉强能说服自己懒猪又赖床了。
可是哪怕是这样，哪怕她从独木桥上跳下来摔得遍体鳞伤，哪怕申惠晶就像是错手打翻的墨水瓶在她心上浸染了不知道过去多少的心事。
她不伤心，也不难过。
她虽然眷恋她的独木桥，但她还是选择走其他的大道。如果被墨水染上的痕迹撕掉一页下面还有，那她就一页一页的撕，直到再没了痕迹为止。
再见啦，申惠晶。
权珉娥迈开脚步，向前走了。
0.
她知道她说她爱她。
可是她要的不是这个她爱她。
她想要的那个她爱她，她知道她给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