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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婆右位爱好者

【JeTi】岛(上)

*黄美英 x 郑秀妍

*非现实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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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岁的黄美英应该没想过自己会愧对二十三岁的黄美英。

 

成熟、稳重,可以被人托付,值得信赖和依靠——当然,她不会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做到,只是那幅画面在她的记忆里太过鲜活,以至于十年光阴也未将晕黄褪色半分。

 

二十三岁的黄美英,举着一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鸡尾酒站在卡座的桌子上大喊:“嘿——听我说!闪耀的Tiffany是绝对不会喝醉的——”

 

又翻出旧账的黄美英赶紧掐住眉头打断自己,果然人最不会忘记的就是自己最想忘记的那些尴尬时刻。

 

她闻见自己浑身的酒气,酒精融进她的血液里涌进心脏和大脑,在她身体最关键的两个器官里肆无忌惮的聒噪。

 

耳边还是那些挤破头出来作乱的陈年声响。她试图让自己从身临其境的氛围中解脱出来,却不可抗拒的想起更多细节。嘈杂的环境、朋友的嬉笑,还有带着戏谑目光的那双眼睛。

 

就仿佛——

 

“醒了?”

 

她这次彻底被打断,抬起头的时候视线飘忽不定。

 

郑秀妍拿着毛巾站在床边,像是一座面无表情的、没有波澜的古希腊雕像。

 

“不是说不会醉吗?”

 

“太久没喝了。”

 

她不是擅长说谎的人。

 

郑秀妍也知道这点,所以终于舍得牵动面部的肌肉,嘴角向上扬起了些:“呵。”

 

黄美英飞散的目光随着郑秀妍那声嗤笑一起找到了落脚点。她看过去,心底下又是一阵郁闷。

 

搞什么,烦死了。

 

和十年前一样,戏谑目光的眼睛。

 

 

 

时隔多年的重遇不该如此唐突。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们撞了个对脸,黄美英第一时间就看见墨镜镜片上反映出来的自己的脸,呆滞的、透着一股子白痴气息的表情。于是她立刻整装待发,心里又在纠结为什么即使对面的人用眼镜盖住了大半张脸,为什么即使她们之间已经五六年不见,为什么即使她看见自己时连嘴角都懒得稍微扯动一寸,黄美英还是下意识地就将那个蒙了尘的名字搬了出来。

 

郑秀妍,真的是你。

 

黄美英的鞋底粘了地,并非本意的与电梯里想出来的人僵持,但她很快就败下阵来——郑秀妍侧着身子从她身边走过,除了她那只背了十几年的爱马仕撞在黄美英胳膊肘上的声音,什么也没留下。

 

什么破包,用得着替你主人出气吗?!

 

知道对方片刻的停滞肯定也是因为认出了自己,所以并没有后知后觉她被无视了。

 

被郑秀妍、她曾经亲密无间的旧友,目不斜视的抛在脑后。

 

她瘪着嘴走进电梯,深吸一口气——浆果的甜腻飘进鼻息,和那只包一样,香水也是十几年前就爱上之后就没再怎么换掉的那种的果香型。

 

那么人呢?黄美英低下头,努力让自己不要掉眼泪的想法占据上风。十几年前在你身边的人,现在就可以被你轻易的抛开不闻不问了吗?

 

她默念着可能性,攥紧了手机。

 

于是第二次的重逢就变成了刻意而为。

 

想知道郑秀妍的行程并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大家默认了那个人应当存在于黄美英的屏蔽列表里,所以只能等她主动解除关键词屏蔽。

 

终于黄美英在第三天酒店早餐自助结束前等到了下楼吃饭的郑秀妍。

 

她显然是刚睡醒没一会儿,眼睛还没睁开一半儿大,就那么眯着,手掐在腰上,估计是太饿了,不然肯定连楼都懒得下。黄美英心里吐槽她已经在食堂坐了好几个小时,续了不知道第几杯咖啡这人才出现。她视线锁在郑秀妍身上,看她慢悠悠的端着盘子拣着面包,又在蓝莓松饼和法式吐司之间犹豫不决——最后郑秀妍两样都没有选,只端着最开始夹起来的孤零零的小面包,朝她大步走来。

 

朝她?黄美英疑惑了一下,下意识想否定,但是当郑秀妍把盘子放在她面前,扯了椅子出来坐下,然后翘起二郎腿看她的时候她立刻缩起了头。

 

SH*T!全怪这个点还来吃早餐的人太少了!她心里骂了一句。

 

郑秀妍并没有给黄美英装傻的机会,她这时候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像是只锁定了玩具但又懒得玩的猫:“有事的话就麻烦您快点说。”

 

敬语。

 

这是黄美英第一时间脑海里蹦出的念头,怎么会有人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说敬语呢?这画面简直不协调死了。

 

她撇撇嘴,脑子里的第二个念头是郑秀妍在说韩语。

 

不该是这样的,她不能这么对自己。黄美英瞬间又想起自己和郑秀妍被吐槽旁若无人的说着洋文,像是被加了密的地下情报。从她与嘴里出来、进到郑秀妍耳朵里去,要么反过来,总之这话只能是她们二人共享,没有别人接茬儿的位置。她那时候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还能搂着郑秀妍的半条胳膊和她一起笑的东倒西歪还洋洋得意:“XOXO~”

 

将近一分钟沉默已经是对方给足了耐心,黄美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打鼓似的为自己加油打气才敢抬起头正视坐在自己对面的郑秀妍。

 

郑秀妍素面朝天的时候五官看上去是极为温婉的。眉梢柔柔的,眼角也柔柔的。可偏偏这么副面孔搭着她盛气凌人的气势,总让人在她面前觉得心虚得发慌。

 

郑秀妍挑了半边眉毛,还在等她开口说。

 

黄美英从来都认为自己伶牙俐齿。在韩国待了二十年,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的韩语比英语说起来还利索一点,尤其是吵架的时候。

 

但她现在只觉得自己耳边敲锣打鼓一样轰轰作响,没有墨水的打字机只能蹦出噼啪的空响,忙活了半天纸上还是一片空白。

 

说点什么吧,快说点什么。

 

黄美英心急如焚,然后像是咬牙切齿一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去济州岛吗?”

 

苍天,是谁教她对着五六年不见的故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邀请对方去海边度假的?

 

黄美英越想越不对劲,耳边的鼓声越来越大,旋律突然切进副歌的高潮里。黄美英咽了口口水,然后又加了一句:“就我们俩!”

 

她说完,表情算得上是狰狞,只想一头撞死在这张她独占了小半天的桌子上。

 

她的行程和计划里并没有济州岛这一项,她只是想赶紧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或者挽留耐心即将消耗殆尽的郑秀妍。她知道郑秀妍从来都不拖泥带水。

 

所以都怪郑秀妍。黄美英想。都怪她穿着一件印着小岛图案的T恤。

 

 

 

直到她坐上飞往济州岛的飞机,黄美英还板着张脸没有缓过神儿来。她僵硬着脖子的肌肉,就想偏头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白日梦。郑秀妍就抱着她的爱马仕窝在经济舱小小的座位里,半阖着眼,从表情就催眠着别人和她一起昏昏欲睡。遮光板被拉下来一半,稀薄的云被机翼削成透明的片,下面是湛蓝又波光粼粼的海。

 

韩国还是太小了。黄美英把视线拽了回来,脑袋往椅背的颈枕上砸了一下,她的脑子里播放的是郑秀妍回应她的那句“好”,单曲循环,无限播放。不知名的情绪膨胀发酵,终于在郑秀妍最后一声答复中到达临界值,将黄美英的情绪爆破掉。

 

她像只漏气的气球一样卸了浑身的力气。

 

郑秀妍是个杀伐果断的人。

 

并不是说她真的会动手去杀什么人,只是她的脾气就是这样,要做就做,不做就不做,干脆的就像是冻结实了的冰棒,轻轻一掰就干净利落地将过去和现在分成两半。就像她没头没脑的说要来济州岛,郑秀妍也没头没脑的说好,然后订机票、订酒店,回房间收拾行李,退房,到机场,登机。

 

自然又迅速得像是早有准备一样有条不紊。

 

黄美英这时又去偷看郑秀妍,她不期待郑秀妍也在看她——果然没有让黄美英失望。郑秀妍睡得很快,黄美英想起她从前坐在椅子上直着腰板也能睡着的模样。模糊的轮廓和眼前的画面逐渐重合,却怎么都不能完美的并到一起去了。

 

这是黄美英才实打实的意识到,郑秀妍早就已经变了。

 

她不能再用对待十年前的郑秀妍的方式对待现在的郑秀妍,即使她想,却不能也不敢。

 

与郑秀妍独处的几个小时,她们甚至都没有叫过彼此的名字。她该庆幸还与郑秀妍残存默契吗?即使不叫出对方的名字也能让两个人脚前脚后的并排同行,那么又为什么那些年倾声大喊彼此姓名却能走散呢?

 

头顶上的音响嗡嗡两声后响起机舱广播提醒飞机即将降落,空姐甜美的声线说着“您即将抵达美丽的济州岛”,而黄美英看着郑秀妍被吵醒睁开的眼睛,冷漠的、平净的,霎时感觉自己只身被掷进四面环海渺无声息的无人岛。

 

“到了。”黄美英收起了小桌板。

 

她悲壮的、带着恐惧的踏上这座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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